用镜头留存的记忆：女孩与狗的12年

发布时间：2014-04-17 来源：色影无忌 作者：代亚杰 董小米 责任编辑：Hardin

影像关乎时间，影像关乎记忆。而以摄影手段为媒介的视觉影像直接展示了时空观念的延续性和创造性。把一幅幅立体地存在于时空中的画面抽取、并置在平面的画面里，形成对立体时空的压缩，赋予多层次，多方位，跨越时空的形象。当我们感慨时光流逝、空间变化的时候，瞬间的影像记忆却凝固了时间。

在色影无忌的论坛中，有一位泡菜通过一种有趣的方式记录了女儿的成长，甚至形成了一个持续讨论的话题，他叫沈汝铭，在无忌的网名叫做“如是我闻”。从2002年开始，沈汝铭每隔三年就会让自己的女儿抱着家里的宠物狗在相同的地方拍摄一张照片，这个系列名字叫做《小伙伴》。上周，他的最新作品出炉了，跟过去一样，这个系列的最新作品再一次引发了网友们的热议，为时光的无情流逝唏嘘感叹，为父母的温暖关爱感动流泪。12年时间，5张照片，人们想要看到更多的作品，也想了解到更多作品背后的故事，于是我们找到了沈汝铭先生，完成了这次采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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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影无忌：沈汝铭先生您好，在您的这组长达12年的影像里，不但是对自家女儿个体的记录，更是通过女儿的成长、让更多的人看到了时间的变化，引起了大家的共鸣，我看您在论坛里面分享的一些照片中发现，您在2002年的时候上传女儿的照片比较多，都是一些生活细节的记录，但之后为何会选择用这个方式，以3年为节点拿出来和大家分享？

女儿出生后，我给她拍摄了很多的照片，都是生活中的一些平常的记录。这只是其中的一组，每到三年的时间拿出来一张和大家进行了分享。“三”这个数字对我们国人来讲是一个很吉祥的数字，就像过去常讲的“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三思而后行,吾日三省吾身等。三年看到一张，对读者来说可能会更有视觉冲击力，用影像对比来体现时间的变化可能会更真诚、更直观一些。我分享这些照片不止为了让大家看到时间的变化，也为了生活在远方各地的一些亲朋好友每到三年能一本正经地看到一次我的照片，感觉到女儿成长的变化。

色影无忌：伴随着女儿的成长还有宠物狗的变化，在您的照片当中呈现出了您的女儿和宠物狗的情感。这12年来，女儿对宠物狗的情感有些什么变化？我们看到，拍摄2011年那张照片时，您女儿和新的泰迪之间稍稍有些距离感。

2011年作品

对，很明显。老的那条狗“威威”是伴随着女儿从小长大的，天天在一起玩，有时候还会带着出去和同学炫耀，感情非常的深，初中后她去美国上学的时候还会打电话询问“威威”近况，当我告诉她“威威”不幸死于车祸的消息时，她非常的伤心。我本人从小就养狗，我觉的家里要是没有狗的话就不叫家，“家”这个字就是一个屋顶下面养一只豕，也就是猪，猪和狗在这方面是一样的。

当时收养“威威”，是希望女儿能和它多一些交流，从对动物的喜欢上升到对人的喜欢，培养她的爱心，潜移默化的灌输一些生命的意义。“威威”离开我们后，又养了一条贵宾犬来，那会儿，女儿已经去美国上学，一年才回来一次，所以她和这个新朋友相互间有些陌生。可能是新朋友缺少一个伴随着她成长的过程吧，所以感情也没有那么的强烈，新朋友也和我们一同生活了4年，女儿每年回来的时，还是会跟它在一块玩耍，慢慢地也培养出了一些感情。

一些爱狗的人士把这组照片的主题理解成了人和狗的关系，更多地关注宠物狗了，其实这组照片的主题是人，不是狗。也有很多网友建议，以后就不要拍狗了就直接拍人就行了，我的主题是一直拍人和狗。狗的生命只有十来年，它的生命会更短暂，它作为一个参照，对时间的变化会体现的更直观。哪怕这条狗不在了，再换条小狗来拍，这种影像对生命的记录会更有意义。

2002年作品

色影无忌：在女儿的最近变化中，她现在对审美和时尚都有了自己的理解和追求，在您的记忆当中女儿什么时候开始慢慢的产生了距离感，不再像小时候一样需要征求您的意见。

每家的小孩和父母都会有这个阶段，大概是小学毕业以后她就开始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伙伴，基本上和自己父母的交流比较少了。去美国以后和我们的思想冲突更大了，受整个环境的影响，观念、想法和我们有很大的差别，我们是那种偏传统的父母。以前拍的时候都说不要拍了，稍微大一点以后知道了肖像权就更不想拍了，有了自我的保护意识。

色影无忌：每次拍摄的时候您会和女儿有什么交流吗？

也没有太多的交流。每次到3年的时间节点，她会很自然的想到又到了拍摄的时候，我们已经形成了一种默契。每次拍摄的时候都会说怎么又拍了，看到今年这次拍完的照片，她自己都说：“我抱着现在这条狗和以前抱着‘威威’的感觉不一样了”。刚开始拍摄的时候她还挺高兴，2005年的时候就开始有点反叛了，经常和父母有不同的意见。不过，到了今年，这次拍摄的时候就平淡了很多，毕竟她已经20多岁了，开始能理解父母了，知道我要拍照就配合一下。真正不想拍时就是2005年那张的时候，你看那张照片眼神都不一样，整个拍摄过程都是很厌烦的那种情绪。

2005年作品

色影无忌：她对这组片子的理解可能还没上升到时间观念当中。

这个她知道，我跟她讲过。我准备每3年拍你一组照片，直到拍不动为止。这样主要是记录时间的变化，另外可以让你看到自己的成长。

色影无忌：您的这几张瞬间影像更像是对她成长时光的压缩，把时间都记录在了您的照片中。现在在看到这组照片伴随这女儿的成长是否会让您怀念这消失的时间呢？

那当然啦，我也很感慨。刚开始拍的时候她还没什么感觉，就觉得拍照很好玩。到了11岁上初中的时候就开始感慨时间了。等从美国回来的时候，换了新的狗，准备拍摄照片，她已经开始意识到时间流失的太快了。因为3年的一个时间跨度，也不算长，不也算短。这次回来正好又到了拍照的时候，她的第一句就是“怎么又过了三年了”，她没想到又到了拍照的时间。在这5张照片当中漏掉了一张，第一张和第二张之间是过了6年的时间，中间的那一张是胶片拍摄的，冲洗完以后就没有找到，所以这两张之间差别很大。每次拍照都在我家窗台的旁边，同一个场景、同一个地方，见证了这几张照片的诞生。

色影无忌：有一些泡菜评论您的照片是“最毒”的照片，用摄影语言真实直接的呈现出女儿眼神的变化少了纯真、增加了忧郁。或许我们可以选择性的忘记女儿成长的变化，只记住我们想要看到的就好？

在红楼梦里面，一千个人心中有一千个林黛玉。每个人看了以后感觉不一样，是因为他自己的经历不同，所以才会有不同的感觉。这组照片对我来说是：第一、对女儿做一个真实的记录。第二、就是感慨时光过得太快。第三、女儿的变化超出了我们的想象。在我看来摄影的本质是对客观世界的纯粹记录，你赋予它太多的思想是观众给它不同的理解，不是作者给它的思想。就如很多伟大的作品一样，梵高当时在画画的时候也没太多的想法，只是把他当时的感受画进去，让后人去评价他的伟大，或许达芬奇在画蒙娜丽莎的时候根本就没想达成一种神秘的微笑，这些意义都是后人所赋予的，不管网友怎么评价，都是对他生活本身的一种折射吧。

2014年作品

色影无忌：您作为摄影师拍摄了一些风景和静物，这和您作为父亲拍摄自己的女儿有什么区别？

拍摄女儿的时候倾注的感情成分更多一些，多了一些感慨。哪怕只是拿着傻瓜相机的父母在拍摄自己儿女的时候都会觉得自己的孩子漂亮，自己的孩子最乖，有更多的是亲情在里面，观察着儿女成长的变化。我觉得我这组照片给大家传递出的一个信息是：父母和子女有很多的交流方式，喜欢摄影就用影像的方式，给亲情之间能有更多的交流。拍摄风景照片就是为了做一些记录，仅仅是为了视觉上的愉悦，就像一些“糖水片”一样。虽然我写了一些旅游的博客，拍摄了一些旅游的照片，但我更喜欢拍摄一些人文类的纪实影像。

2008年作品

色影无忌：是否考虑过在合适的场合把这组照片当成一份正式的礼物送给女儿？

当时是考虑在女儿结婚的那一天，把这组照片还有一些花絮的故事，抓拍的一些生活影像作为父母给女儿的一份特殊的情感礼品一起送给她。但是我现在的想法变了，她的一些思想我已经完全跟不上，她觉得这组照片太平淡了，呆板。年轻人更喜欢搞的古灵精怪一些。但是，如果再给她一些时间，等她长到30，40岁时，反过来再看这组照片，可能会觉得耐看又有意思。

色影无忌：也就是说，您认为当您的女儿更成熟一些时，她才会对这组照片有新的理解。

有这种可能吧。这可能跟年龄有一定的关系吧，我看在无忌论坛里的一些读者感慨比较多的都是年龄比较偏大一些的吧，在回过头来感慨这种父母对儿女的爱，这份亲情。一些年轻的读者对时间的流失感慨少一些。

色影无忌：其实仔细观察这五张作品，狗在照片中似乎扮演了一种桥梁的作用，一头连着女儿，一头连着家，它也在您和女儿之间设置了一个情感的缓冲地带，以至于不是情感的流露不是那么的直白。

没错，这也是我始终将家里的狗作为拍摄的对象之一，它虽然是陪衬，但扮演这相当重要的作用，刚才我也说过，我的拍摄主题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父母与孩子之间的情感交融，而狗是表现这一点的一个符号。

色影无忌：您的这组照片在无忌已经成为了一个传统，希望在每一个三年节点都能看到您的影像纪录，真诚地祝福您，祝福您的家人，我们三年后再相聚。

附：

不同时期上传作品与作品介绍

2002年作品 小伙伴—1

计划生育, 独生小女。生活无伴，小狗陪你。

2005年作品 小伙伴—2

三年前在这里上了一张同样的照片,那张PP小女与狗狗的表情是纯真的,而现在的表情纯真没有了,多了一点反叛。狗狗的目光也老成多了。再过三年呢？

又及:

没有想到,这PP有这么人关心,谢谢大家了。有DX问还是那只狗吗？俺就不妨多罗嗦几句。

拍这张P时，是昨天下午小孩放学回家，一见面就给我说：“老豆，我小学终于毕业了，挺累的”然后，就去抱狗在凉台上玩。怎么叫终于毕业？怎么转眼间小女已是大人的口气？怎么这狗一下老了许多？[五年前，小狗有点残疾，我们收留了她] 。

心念到此，俺突然有了一番惆怅：岁月无情，时光如梭。拿出照相机，想到过去拍的那张“小伙伴”的PP，在同一个地方，让小女做同一个抱狗的动作，再拍一张留念。可是小孩与狗狗都不太情愿，一同死盯着俺，仿佛说：“快点，快点，我们要出去玩。”虽然他们的态度差了点，但是从拍P的角度看，突出了个性。其实俺挺喜欢这表情的。

一切物质都在变，生死轮回。随他去了。

俺这拍P的热情还没有变。也就这点爱好了，呵呵。

2008年作品 小伙伴—3

六年前在这里上了一张同样的照片,那张PP小女与狗狗的表情是纯真的。

三年前在这里上了一张同样的照片,那张PP小女与狗狗的表情多了反叛。

又是一个三年，小女由天真儿童变成了花季少女，已经不听俺的说教了。

小狗变成了老狗，有十多岁了，这期间狗做了娘，生了两胎。

第一张小伙伴PP是98年拍的，十年时光就是这样转瞬而去。

老狗老了，活不了几年。小女也要出远门去读书了。

没有小伙伴的续了。

世间真有轮回吗？。。。。。

2011年作品 小伙伴—4

1 2002年03月俺在这里上传了第一张小女与俺家小狗威威的相片，此后每隔三年又拍了同样形式的片片放到这里。转眼十年过去了，俺没有想到朋友们会喜欢这组相片。无忌的版主还做了个专版《时光雕刻师，一个女孩和小狗的六年》，这让俺很是感动。俺通过大家对相片的评论看到了国人内心的慈爱和对时光流逝的感叹。都是善良人啊。专题链接：http://www3.xitek.com/topic/girl/index.html

2 生命是有限的，俺实在不忍心告诉大家，俺家的小狗威威在上个月死了，死于交通事故。今年四月这狗还生六只小狗，让俺感叹生育的奇迹。十多岁的狗，相当于人类的六、七十岁，怎么可能还能怀孕呢？没有想到小狗还在吃奶中，老狗却死于非命，让人唏嘘。

3 小女在外读书，一年回家一次。俺告诉她，又是三年了，爸爸要拍小伙伴-4。小女说：我都长大了，不需要小伙伴。俺说：你长大了，可以远走高飞，但是爸妈身边还是需要小伙伴。有牵挂才有亲情。

4 这只贵宾是去年买来的，有一岁大。丫头在外地，不熟悉它，让这只贵宾来替代从前的小伙伴威威。俺让丫头的表情放松点，她说：威威死了，我笑不出。俺对丫头说：生命长短往往是不可预知的，如同你会突然打死一只吸你血的蚊子，蚊子在享受血腥的时候知道生命会结束吗？应该坦然面对世间所发生的一切变故。时间会让生命绽放也会让生命消失，唯有摄影能记录当时。这个系列咱就三年三年拍下去。

2014年作品 小伙伴—5

又是一个三年。每隔三年拍一次小伙伴。 时间过的越来越快，时间哪儿去了？无忌的老朋友们都还好吧，你们看着小女长大，当年的小丫头现在成了大姑娘。 http://www3.xitek.com/topic/girl/index.html

老狗死去四年了。这只贵宾是四年前，三个月不大点时买来的，转眼也是成年。

丫头在美国读书五年多，每年暑假回来一次。前些天忽然又回来了，俺问不是才走不长时间吗？她说改了课程，有20多天的假期。她学的是时尚艺术类，俺有点跟不上她的时尚观念。这次染的蓝色头发，俺问学校不管吗？她说同学比她更夸张呢，电影阿凡达的很多造型她们学校有参加设计，里面的基本色调就是蓝色。对于前卫，俺无言。女大不由人，随她去吧。

这只狗比较难拍，太好动了。用了好大一块肉才吸引了它的目光往前看。

如是我闻图片专辑地址。http://photo.xitek.com/uid/8558